达古冰川行记
我们的行程中并没有计划到达古冰川,在黑水县知道冰川距县城只有34公里,这么近不去看看真太对不住自己了。到县旅游局达听了到冰川的路线,稍作准备就出发了。这是一个完全没被开发的冰川,最底雪线5200米,冰层厚度60至200米,连黑水县内知道冰川的人都不多,更别说去过的人了。想到我们就要去一个完全纯净,神秘的地方,大家既兴奋又期待。
从县城到冰川下的三达古村有30多公里车路,路基很差,常常塌方。我们租的吉普车走到一半就遇到泥石流,路基全塌了,背起背包,又开始徒步。经过十几天的行程,大家都没把这十几公里路放在眼里。下午两点多,就到了三达古村,找到旅游局长介绍的老村长,他听了我们要去冰川的打算,为难的说:“这两天在移牧场,寨子里没有汉子,没人给你们牵马。”但我们已走到冰川脚下,岂能无功而返,在我们的恳求下,他沉默半晌,说:“这样吧,我到牧场去叫两人回来。”说着就背着手出门了。整个下午我们就在寨子里焦急的等着,天黑了仍不见他回来,问寨子里的女人,她们笑道:“早呢,到牧场骑马也要半天呢!”大吃一惊后,才开始感动起来,又担心他明天才回来,那我们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发到冰川。心里想着事,一晚都没睡好,早上钻出帐篷,山谷还罩在薄薄的雾气中,天空已极蓝,带着几丝羊绒似的云彩,真是个好天气。远处传来几声呼哨,极目一望,山岗上出现一串极小的黑影,慢慢的近了,是几匹马,后面还有几个人影,难道是村长回来了,大家又惊又喜。更加近了,真的是他,忍不住欢呼起来,七手八脚收好帐篷背包,村长他们已回到寨子里了。他带来了俄木多和扎哈两兄弟,由他们带我们去冰川。
出发了,大家都欢喜得很,想想这两天来各种困难都一一解决,看来老天知道我们去冰川的决心,不会再为难我们了。俄木多兄弟年纪很轻,一会儿就同我们熟悉了,俄木多话不多,扎哈却很健谈,他告诉我们村长昨晚十点多才到牧场,又担心我们着急,半夜就从牧场往回赶,才能这么早到寨子。我们听了更是感动,回来后得好好感谢村长。
我们骑马沿着小河边的山谷向里走,开始还有窄窄的小路,渐渐的路时断时续,越来越难走,一会儿爬上山顶,一会儿下到险滩,这些马又不象松潘马队的马那么温顺,我只有紧紧拽着缰绳,怕它一时性起把我摔下山谷,那可就小命休矣。中午走到一个废牧场休息时,我的骨头象散了架,下马的力气都没了。扎哈看到我的样子,笑着说:“你不要怕,这匹马最听话了,它得过三年的赛马冠军呢!”“真的?”我感兴趣了“它叫什么名字?”扎哈说:“它叫呃拖。”“呃拖,这名字真不好记。”阿航听了笑道:“干脆就叫‘龌龊’吧,又谐音又好记。”以后几天,我就一直骑这匹‘龌龊’,它也真如扎哈说的那样,非常听话。
中午休息一会儿,我们又继续前行。已经没有路了,只好沿着河边走,有时遇到前面是绝壁不能过,就过河到对岸走一段。这些马可能经常过河渡水,在河里时一点也不慌乱,道是我们骑在马上,看着湍急的河水还有点紧张。峡谷渐渐开阔了,到处都是一些没见过的植物,扎哈一路指给我们看,这是松茸,这是蕨菜,这是贝母...还常常见到些小动物,它们一点也不怕人,一只狸猪甚至象散步似的慢悠悠的从我们马前走过。不知不觉走到第二个废牧场,向往已久的达古冰川终于出现在眼前,翠绿山谷环抱着银色山峰,在阳光照耀下,焕发着令人眩目的光芒。目标就在眼前,大家都精神大振,继续向冰川进发。从牧场望向冰川感觉并不太远,但我们已被视觉骗过好几次,知道高原上能见度极好,这样看来两三个小时就能走到的距离,也许要走上一两天。好走一点的草滩没有了,只有大片的灌木林。俄木多在前面挥着砍刀,奋力劈开一条路,我们拉着马排成一行紧跟着,灌木枝条挡着去路,我不断用手去挥开,觉得手和脸都火辣辣的疼,想来是刮伤了,但也顾不了这么多,只想怎么走出这该死的灌木林。
出了灌木林,面前是一片草滩,中间点缀着一些小水洼,不觉长出一口气,这下好走了。俄木多仔细看着草滩,却叫了声糟了,左右细细的转了一圈,对我们说:“系紧鞋带,把马拉好,跟着我走。”我们不敢马虎,紧跟着他,见他小心翼翼的走进草滩,脚却开始往下陷,没几步就陷到膝盖,才知是一片沼泽地。人虽向前走,马却不敢,嘶叫着,拉扯缰绳,再不肯向前走一步,俄木多愤愤的倒回来,低声骂着,狠很抽了它两鞭,这下马虽害怕也只好乖乖的跟着走了。沼泽地里行走真要命,泥水不断钻进鞋子和裤腿里,脚下象有什么东西使劲拉着,每一步都从陷至膝盖的淤泥里带起一大片泥浆,溅满一身,还得非常小心,就怕象红军过草地一样,陷进去出不来了。这样四肢并用加连滚带爬,走出沼泽,大家都变泥人了。又可以上马了,看着和我们一样满身泥泞、气喘吁吁的马匹真不忍心,但再让我们向前走一步也不行了,只好委屈马儿了。天快黑时,我们在山脚下找到一小片草地,旁边就是小河,真是绝佳的扎营地点。撑好帐篷,我就迫不急待的到河边洗刷身上的泥泞,这小河一定是冰川融化形成的,河水冰冷刺骨,手开始还有刺痛的感觉,一会儿就麻木了,十个指头冻得象红萝卜,洗完后到篝火旁烤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。
晚上温度很低,呼出的气全是白雾,但烤着篝火吃着俄木多他们带来的酥油和糌粑,依然暖洋洋的。白天的艰难险阻已抛之脑后,一心只想明天一鼓作气登上冰川。临睡前望一眼旁边黑黝黝的丛林,忍不住问道:“会不会有野兽啊?”扎哈说道:“放心吧,林子里的野兽从不会主动伤人。而且我们的马就放在周围,有野狼来了它们会叫。”半夜时真的被马叫惊醒了,有野狼?我心里一紧,又不敢起来看,侧耳倾听,却没有其他声音,只听马一声一声叫着,从我帐篷边的的达达跑过来跑过去,心里七上八下的,又朦朦胧胧的睡着了。早上醒来就赶紧问扎哈,他说他起来看了的,却没发现什么。
再往前全是很陡的斜坡,马不能走了,我们就把马匹、帐篷、背包全留在营地,只带上干粮和水出发了。进山就是森林,因对路线的看法不统一,大家分成两对。我、阿航和扎哈一队,我们不达算走绕路,反正这森林里根本没有路,就朝着冰川的方向直直的向上走,遇沟过沟,遇岩攀岩。因为阳光射不进来,林子显得很阴翳,潮湿的空气里有很重的植物腐烂的味道,地上青苔很厚,有的地方看着厚实平坦,其实下面是深深的石缝,走时得十分小心。坡度越来越陡,我只有用双手尽量拉着一切可以固定身体的石头、树藤,仍免不了不小心向下连滑几米。在第二个废牧场看到冰川的真容后,走近它脚下,却看不见它了,凭记忆中的景象,大概知道森林尽头就应该是了。这个念头一直鼓舞着我们,直到走出森林,哪有什么冰川,面前全是一人多高的灌木丛,密密的,象一片天然的篱笆墙,一直延伸到山顶。没时间唉声叹气,我们就一头扎进灌木丛。为了减轻负重,我们都没带砍刀,因此今天穿行灌木丛比昨天困难得多,树枝、藤条象织得密密的网,我们在网里挣扎前行,气喘如牛,双腿沉重,因为相信冰川就在灌木丛后面,大家精神依然很亢奋。
出灌木丛了,大家欣喜若狂,抬头一看,我哀叹一声:“天那!”阿航更夸张,双腿一软,砰的倒在地上,再也不动一下。根本看不见冰川,只有更大的山峰,笔直的岩壁上没有任何植被,狰狞裸露的岩石,让我们心惊,怎么办?怎么上?对冰川的向往还是战胜了疲惫,吃点巧克力,喝点水,稍作休息又上路了。双腿软得不能支持体重,头晕晕的,嘴张得象垂死的鱼,每吸一口气,胸口就痛得象要炸开,冰川,真象一个遥远的梦。当这个梦真正出现在眼前时,反而觉得不真实,只是呆呆的望着阳光下耀眼的银白,不知该作何反映。当我的视线移向冰川左侧时,彻底被震撼了,那是两个海子,一青一蓝,青的碧清,蓝的湛蓝,象两块宝石镶嵌在群山之中,那是冰川融化后汇集而成的。我忽然觉得泫然欲泣,为这大自然的杰作。扎哈从怀里取出一大把五颜六色,画着菩萨和经文的小纸片迎风一撒,让风把它们带到山的各个角落。这是藏族人的风俗,每到从没到过的地方,都要虔诚的向山神表示自己的尊敬。
海拔已升至5200米,但要真正触摸到冰川还需翻几个大坡。四周全是乱石堆,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,仿佛到了月球。风很大,吹的耳朵生疼,高山反映开始加巨,脑袋嗡嗡的响,胸口又闷又痛,人象生病一样,全身发软,但那渐渐加宽的冰川却如同一根无形的线,牵扯着我麻木的双腿,义无反顾的向它靠近。终于,下午3:20分,我们站在了达古冰川上。头上是通体晶莹的雪坡,脚下是常年不化的坚冰,四周空寂无声,空气没有丝毫尘埃,这是个真正明净纯洁的世界,人在其中也得到了彻底的净化。我们久久站立,不发一语,只是凝望这雪山、冰川、海子,让这川西高原的雪山美景,深深的刻在记忆之中。
(鸣谢文字来源:新浪网卓玛8848
发表于02:33:32 1999/08/27)
|